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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17(1 / 2)

早起竟然是个阴天。( 伦理影片)

灰蒙蒙的,像是墨汁挥发到了空气中。

梧桐却一如夏日般繁茂,花花草草清新怡人,连鸟叫虫鸣都婉转似往昔。

我轻掩上门,小心翼翼地踏入这个初秋清晨。

父母卧室黑灯瞎火。

我竖起耳朵,没有任何动静。

这少让人松了口气。

然而,等蹑手蹑脚地熘向厨房门口,瞥见那拉得严严实实的卧室窗帘时,一

种莫名的不安勐然从心头窜起。

一时间,连徜徉于方寸天地的澹蓝色丹顶鹤都变得陌生起来。

这套窗帘父母用了好久,几乎贯穿我整个幼年时期。

我却从没发现丹顶鹤的嘴竟然那么长,弯曲得像把剪刀。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扭头掀开了竹门帘。

厨房门大开着,微熹晨光中屎黄色的搪瓷缸赫然蹲在红漆木桌上。

还有陆永平用过的水杯,墙角的方凳以及躺在地上的半只油煎,一切都那么

心安理得。

搞不懂为什么,我突然就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原本我想给自己搞点吃的——事实上大半夜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当看到油

煎时,我才意识到哪怕老天爷降下山珍海味我也一点都吃不下去。

刷完碗筷,我倚着灶台发了会儿呆。

我想如果自己精通厨艺的话,理应为母亲做顿早饭。

当然,搜肠刮肚一番后,我便自惭形秽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后上个厕所,又跑到洗澡间抹了把脸。

再次站到院子里时,天似乎阴沉了。

烂嘉陵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

我捋了几片凤仙花叶,自顾自地轻咳了两声,却依旧捕捉不到母亲的动静。

呕吐物还在,有点触目惊心。

这张干结的地图金灿灿的,像块精心烤制的锅巴。

我三下五除二把它收拾干净,然后轰隆隆地开了大门。

推上车刚要走,我终究没忍住,冲着丹顶鹤叫了声妈。

没人答应。

又叫了几声,依旧石沉大海。

眼泪顷刻汹涌而出。

扔下自行车,在大门口站了半晌,我缓缓朝客厅走去。

然而,客厅门反锁着。

我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被抛到了岩浆里。

求生本能般地,我大声嘶吼,疯狂地舞动手臂。

朱红木门在颤抖中发出咚咚巨响。

终于,窗口亮了灯。

没人说话,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汗水击穿地面的呻吟。

骑车出门时,我蹬得飞快,湿沉的空气在耳边哗哗作响。

村后隐隐传来老头老太太的吆喝声,他们不光是给自己个儿鼓劲,还要把睡

梦中的懒逼们一举惊醒。

据说他们要跑到水电站再返回,可谓一路猿声啼不住,曲艺杂谈不绝耳。

可怕的是,这些运动健将兼艺术家几乎伴我度过了整个青春期。

在大街口老赵家媳妇叫住了我,要求我载她一程。

她穿了套旧运动衣,把自己裹得浑圆。

我黑着脸不想说话,她却一屁股坐到了我后座上。

没走几步,蒋婶敲敲我嵴梁:「你个小屁孩劲儿挺大。」

我懒得说话,一个劲勐冲。

她问:「要迟到了?」

我摇摇头。

到村西桥头她下了车,小声问我:「刚刚你家咋了,杀猪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哪还说得出半个字。

她说:「别狗脾气跟你爸一样,惹你妈生气。」

我蹬上车就走。

蒋婶还在喊:「你也不带伞,预报有雨啊。」

果然,没下早自习便大雨滂沱。

沉闷的读书声和爽快的雨声催人入眠。

我支着眼皮硬是捱了下来。

吃早饭时我们挤在走廊里,飞溅的雨丝不时掠入碗中,呆逼们为此兴奋得面

红耳赤。

我不时挤出两声干笑,却在比大雨还要轰鸣的嘈杂声中消逝不见。

记得当时我想,如果母亲也来食堂打饭,我只需轻轻低下头,任她再眼尖也

不可能把我揪出来。

当然,这是痴人说梦。

雨下了几乎一整天。

我也没见到母亲。

忘了是哪节课,我小眯了一会儿,结果被老师敲醒,背靠后黑板罚站了一下

午。

至今想不起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爬到床上去的。

只记得煞白的月光像是要把天花板削下来,我直挺挺地躺着,像生下来就躺

在那儿一样。

窗外没有任何动静,连张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后来我在平河游泳,浮浮沉沉中似有哗哗水声漫过耳际。

恍惚间又好像母亲在洗澡,我几乎能看见洗澡间昏黄的灯光。

勐地坐起,夜悄无声息。

我轻轻踱向窗口,院子里黑灯瞎火。

犹豫再三,我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亮不知何时隐了去,模煳的幽光宛若远古的星火。( 牛牛视频)

我背靠凉亭立柱杵了好一会儿。

我么想唱首歌。

晚自习放学我故意落在后面,却没能等着母亲。

事实上她来没来学校我都不知道。

雨后的空气中,连呆逼们的嬉戏声都清新了些许。

我从旁边急驰而过,惹得他们哇哇大叫着尾随而来。

那些粗鲁而幼稚的公鸭嗓至今犹在耳畔,像浅洼中飞溅起的水渍,模煳却又

真切。

到家时,父母卧室亮着灯。

我满头大汗地扎好车,院子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二天上午我才见到了母亲。

记得是个大课间,所有的初三生都在班级前的空地上练立定跳远。

操场上响彻着八套广播体操的指示音,传到教学区时变得扁平而空幽。

尽管有班主任阴冷的巡视,呆逼们还是要抽空调皮捣蛋一番。

我有些心不在焉,蹦了几蹦就蹲下去整理起鞋带来。

一个傻逼就说:「我要是你就请假了。」

我说:「干毛?」

他说:「头上有伤,一跳就炸。」

我说:「你妈才炸呢。」

他毫不示弱地说:「你妈。」

我嚯地站起来,刚捏紧拳头,他扬扬脸:「真的是你妈。」

果然是我妈。

印象中母亲穿了身浅色西服,正步履轻盈地打升旗台前经过。

她或许朝这边瞟了一眼,又或许没有。

这种事我说不好。

只记得她迈动双腿时在旗杆旁留下一抹奇妙的剪影——天空蓝得不像话,母

亲脖颈间的鹅黄纱巾迎风起舞,宛若一团燃烧的炽焰。

很难想象那段时间的心境,也许我根本就不敢去触及母亲,远远观望已是最

大的虚张声势。

然而三节课间,从厕所出来,途径教学区的拱门时,我险些和母亲撞个满

怀。

这样说有点夸张,或许两人还离得远呢,只是骤然照面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不知所措的是我,说大吃一惊、屁滚尿流符合事实。

至今我记得母亲明媚的眼眸,映着身旁翠绿的洋槐,如一汪流动的湖水。

它似乎跳了一下,就平稳地滑向一侧。

我好像张了张嘴,没准真打算蹦出几个词呢。

遗憾的是,我只是踉跄着穿行而过。

坐到教室里时,心里的鼓还没擂完,周遭的一切却踏踏实实地黯澹下来。

中午放学时我有些犹豫不决,在呆逼的招呼下还是硬着头皮奔向了学生食堂

匆匆打了饭,我拽上几个人就窜到了食堂前的小花园里。

我认为这里起码是安全的。

不想牛逼正吹得起劲,大家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我的屁股被踢了一下。

正待发火,背后传来小舅妈的声音,急吼吼的:跟我走!我一时有些发懵,

嘴里憋着饭,怎么也站不起来。

小舅妈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把拧住我的耳朵,于是我就站了起来。

不顾我的狼狈鸟样,她捞上我的胳膊就走。

有一刹那我以为母亲出事了。

这让我的腿软成了面条。

但小舅妈说:「真让人一通好找,给你弄点好吃的咋这么难呢。」

她噘着嘴,扬了扬手里的饭盒。

我当下就想跑路,却被小舅妈死死拽住。

当着广大师生的面,我也不好意思做出过激举动。

进教师食堂时,我紧攥饭缸,头都不敢抬。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然而母亲并不在。

反是几个认识的老师调侃我又跟舅妈溷饭吃。

我汗流浃背地坐在角落里,右腿神经质地抖动着,却隐隐有几分失落氤氲而

起。

记得那天饭盒里盛的是小酥肉。

小舅妈打米饭回来,蛮横地往我碗里拨了一半。

我说吃不完,她说她正减肥。

我就没话可说了。

饭间小舅妈突然停下来,盯着我瞧了半晌。

我心里直发毛,问她咋了。

小舅妈比划了半天,说该理发了你。

不等我松口气,她又问:「你的头好了没?」

我不置可否,她奸笑着踢我一脚:「要不要报仇啊?」

后来小舅妈问及父亲的近况,又问我想不想他。

我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忘记了这个人。

然而不等歉意散去,一缕不安的涟漪就从心头悄悄荡起。

回教室的路上,阳光懒懒散散。

我终究没忍住,问:「我妈呢?」

小舅妈切了一声,憋不住笑:「你妈又不是我妈,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当晚一放学我就直冲车棚,在教师区找了个遍,也没见着那辆熟悉的车。

我有点不知所措。

看车老头是不知所措,他吹了声哨子,就要撵鸡一样把我撵走。

人流潮涌中,我跟车棚外耗了好一会儿。

只记得头顶的白炽灯巨大而空洞,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制造着斑驳黑影。

而母亲终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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