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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心子弹(三)(1 / 2)

汽笛冲破粘腻的海风,锅炉口蓬出的蒸汽晕化了涂染大海的湛蓝颜料。这天清晨,肆虐几日的雷飑终于躺卧在天边进入短暂的休憩,属于巴巴里海盗的叁支武装船队打包好货物和奴隶,伪装成商船,拉起风帆,仿佛数只白鲨鱼鳍,剖开海浪游弋入比斯开湾。

扎头巾的北/非海盗们在船舱和甲板上痛饮庆祝,酣畅淋漓的撞杯吞咽声中夹杂或长或短的口哨。他们此次的目的是打劫缺乏海军护航的西/班/牙商船队,显而易见的,获颇丰,运往新大陆的货物填满了仓库,白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没人觉得良心不安――欧/洲佬们靠抢劫充实了腰包,转头又以人道之名废除私船掠夺制,这本身就是一种值得报复的虚伪行径。

海盗们乐于在这时吹嘘自己的本事,从横行地中海的乌鲁兹时代回忆到庞大的海盗帝国,啤酒泛着浮渣在杯中晃荡,不知是谁提起了前月丧生于海军围剿的贝什米特尉官。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一年前流亡来的日耳曼人,凭借优秀的作战水平和指挥能力在海盗团里地位一路飙升,直至单独控制一支船队――他曾经似乎在正规部队服过役,至少指挥思想中透出的战略化痕迹就与大部分只知逞凶斗狠的海盗不同。他所控制的船队,“海上的蒙/古军”的名号刚刚传开,就在北海围剿中整个覆灭,好似膨胀到巅峰便骤然涨破的泡沫。

有人觉得惋惜,有人说他还活着,有人干脆猜测他就是海军派来的卧底。

一桶啤酒饮尽,只剩白沙般的细沫粘了一圈在桶底。海盗们招呼着端新酒上来,瞭望台上,侦查水手紧绷的声音洒下,“都注意,远处有船。”

极目远眺,几乎要与苍蓝天空揉杂在一起的海平线上,突兀地切进来一片阴影,仿佛陈年壁画脱落一块――是船的轮廓,隐约飘着旗帜。有海盗揩了揩酒液浸渍的嘴角,掏出火/枪,“荷/兰人的船?”

侦查水手将黄铜瞭望镜对准远方,仔细辨认。

柔和的海风如旖旎在海浪中的曼妙月光,一重重漫上来,抚摸着众人凝滞于一方的眼球。突然地,侦查水手惊慌的声音仿佛一连串相接的珠炮在空气中炸开,“转舵!点炮!快快快――那他妈可不是什么商船!”

双筒瞭望镜的反射镜片上,微微扭曲的光线抬托着破浪驶来的铁甲/舰,缀在视野最末端,仿佛一头张口吞纳海水的钢铁蓝鲸。

“那是……”

炮/口正指双眸,炮/弹发射的破空声轻易撕裂风中纸篓般颤抖着的语句。

“审问结束了。”审讯官敲开指挥室的门,褪下沾染污渍的手套装进口袋,“一礼拜后,海盗们的集会在阿/尔/及/尔的地下据点进行。”

柯克兰司令官靠着椅背,手肘支棱在桌面上。“啪嗒”一声,镀金钢笔投入笔筒有如旗鱼一闪而逝的银亮背鳍。他松开交搭的手指,指节抵着眉骨。

“调头,去地中海。”

时代变迁着,北/非海盗霸占航线肆意劫掠财货取过路的曾经一去不复返,如今的海盗团伙在大本营被攻破后变得敛且行踪隐蔽。庞大的船队仿佛被打散的沙块,散落在地中海以及大西洋沿岸,看起来零零散散,他们依旧有着严格的行动规则,比如每月一次的集会,各个船队派出单个代表前往据点,商讨接下来的交货地点。

期间如果走漏一点风声,所有海盗就会如融解在水中的沙子,转眼流逝在地中海沿岸密集编织的航道和港口中。

对海军而言,海盗集会便成了重要的线索点。

而这次,通过对捕获海盗船队的审问,他们掌握了集会举行的详细地址。稍有麻烦的地方在于,如今的阿/尔/及/尔是法/国的属地,很难插手进去。

交涉人员带来法方的回应时,伊丽莎白和基尔伯特在沙盘上的厮/杀正步入白热化,模拟大西洋的沙盘上遍布航线和据点,涂装颜色略有差异的模拟舰船激烈地交火,彼此的敌意没有边际地泛滥成世界/大战都不一定有的规模战。以西/欧海盆为界,彼此啃咬着展开漫长的拉锯,仿佛溢出模具边缘熔铸在一起的金属,呈现难分难舍的胶着。

柯克兰司令官问到:“法军怎么回应?”

传话人有些为难,“控制阿/尔/及/尔的法军首领――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总督那边是这么回应的,‘阿/尔/及/尔在我们的严密管控下不可能出现海盗活动,如果英/国海军想借口入侵的话,就是严重的外交问题了’……”

基尔伯特认真聆听这番话,伊丽莎白趁着他注意力转移,直接进攻拆了他布设在亚/速/尔群岛的两处旗点。留意到这明目张胆的耍赖行为,基尔伯特以指节抵着牵开的嘴唇,嗤出些接近应战又隐含无奈的笑音。既然伊丽莎白开了这个头,他于是干脆也将沙盘推演的规则抛诸脑后,直接动手去抢。

“啧……那群法/国/佬,”一向以绅士自居的司令官吐出些不那么优雅的词句,“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不能错过。而且……受海盗侵扰最多的可是英/格/兰的船队。”

“我们捕获那支海盗船队的消息没有泄露,或许……”秘书官谨慎地建议,“可以派人悄悄潜入阿/尔/及/尔,伪装成海盗参加集会,获得交货点的位置,直接在那儿进行围捕?只要他们走出阿/尔/及/尔……”

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的手指纠缠在军棋上,严肃的沙盘推演眼看就要被糟蹋成儿童跳棋。基尔伯特将伊丽莎白的手连同棋子一起包裹进手掌,紧扣住压在沙盘上。感受着掌心中削薄的五指如失氧心脏般的瑟缩挣扎,他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套,自然地接上秘书官的话,“我去吧。”

“你?”司令官发出迟疑的长卷音,“你不行,暴露的可能性太大了。而且北/非海盗对叛徒的处罚我记得是,放空全身的血挂在码头晒成人干……”

“那时候我就得像腌制鱼干一样去你了……”伊丽莎白狠狠掰过他的手,位置骤然翻转,这次她的手掌扣在上方。沾染了二人体温的军棋嵌入手心,将这亲密温腻的贴合从中央突兀地剖去一块。

伊丽莎白抬起头,对上那双因微微眯着而仿佛笼了云埃的红眸,清晰吐字:“我去。”

潜入集会的方案最终敲定。只是“具体谁去执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按照惯例应该投票决定,但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在水手中的威信相差太多,票决结果毫无疑问会呈现一边倒的情况。为了避这有失偏颇的结果,柯克兰司令官将钢笔放在桌上,轻轻转动了笔身。

锃亮的笔头在旋转中划出接近金箔的虚影,最终以微妙的角度停在十刻钟方向。他抬头朝着那个方向,望着那双翠绿的眼睛,郑重托付,“麻烦你了。”

出发前,伊丽莎白在船舱里整理衣服。她得尽量打扮得像个地道的海盗,军舰上当然不会有海盗的服饰,她从捕获的船上找了套干净的。海盗们大多是二叁十岁的成年男人,身材壮得像公牛,尺寸最小的衣服套在她身上依旧大了不止一圈。她扎紧腰带,耸起双肩,麻布上衣半晃荡着,仿佛被掏去充填物的玩偶,领口险些滑到手肘。

一只手从后方伸来,提起滑落的衣领。头顶落下的声音沉甸甸坠入耳洞,“不是这么穿的。”

“哦你有别的经验?”伊丽莎白掰开基尔伯特的手将布角抢回来,右侧的领口跟着往下垮。她伸手去拉,于是两手交挡在肩前的姿势就显得格外微妙。

“你还真不怕……”对方沙哑的喉间泵出一点无奈的音节,“松手我帮你穿。”

“我还没在任务中出过错。”伊丽莎白张开双胳让基尔伯特的手臂从后方绕到腰间,以紧绷绷的语气回应他的置疑。

“我说茜茜……那地方可不是皇家海军这么温和守规矩的天堂,说是绞刑场也可以说是荒野丛林也可以,”基尔伯特挑开她腰前绑得乱七八糟的棉绳,“希望你被丢去喂鲨鱼时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换作平常的伊丽莎白会怎么回答?毫不留情地将置疑堵回去还是换上同样嘲讽的语气?伊丽莎白张开嘴唇,视线尽头却被对方按在她腹部、骨骼和血管隐约起伏的双手填满,吐出的字眼不知怎么就拐上相反的方向,“……如果那样你会怎么做?”

“送他们去鱼腹里陪你然后炸了阿/尔/及/尔,还能怎么做?”基尔伯特低头靠近她的耳廓,镀了一层恶意的话语送进拂动的气流,“祝你在大海的怀抱里过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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